还不是因为那年恰逢冰雹暴雨,农户的庄稼被毁得七七八八。
他们听风就是雨,认为天灾是上天在对陛下某些行为表示不满,一个二个站出来声讨陛下。
后来啊,陛下下罪己诏,承认了自个儿的错处。
他们心得意满,自以为只要陛下停止对新政的尝试,上天就会收回责罚,降下福祉。
然而现实狠狠给了他们一巴掌。
他们的田地并未因陛下的罪己诏而穰穰满家,反倒是出自顺来集市的天铃力挽狂澜。
有时候他们在想,若当年顺来集市不曾关停,胡商源源不断地进入靖朝,是否会有更多类似天铃的好东西如春笋般出现。
带着这一丝微末的期盼,一晃过去六年。
顺来集市得以重启,他们深藏多年的心虚与愧疚似乎有了着落点。
他们混于人群之中,大肆夸赞顺来集市的种种好处。
几个满脸皱纹的老人互相对视,羞愧的同时,心底希冀更甚几分。
“你管这么多干啥,总之顺来集市重启是好事儿,咱们老百姓都得大力支持,能赚一点是一点,日子也能好过不少。”
众人纷纷附和,这时又有人提起新式记账法。
“不愧是状元郎的料,总能想出新奇玩意儿。”
“听说这新式记账法好处多多,元华楼已经开始用了。”
“唉唉,要是我家那倒霉孩子能有苏大人一成聪明就好了,也不至于整天被先生打手板。”
“你家那个整天跟猴儿似的,就差上房揭瓦了,你还是想想怎么让他老老实实坐着读书吧。”
“好你个牛二花,我儿子我可以说,你不能说!”
那妇人一脸气势汹汹,作势要掐牛二花。
牛二花见势不妙,拔腿就跑。
诸人见状哈哈大笑。
“不跟你们聊了,官府不是说过几天集市就要开了,我可得赶快回去准备着,早一天摆摊,就早一天发家致富!”
“咱俩正好想到一处了,到时候咱俩摊位挨一块儿。”
“那成,咱们可说好了......”
人群逐渐散去,有关顺来集市的言论却经久不散。
另一边,苏源正在城门口送别友人。
在松江府待了一个月,唐胤和方东提出告辞。
虽说有苏源在旁指导,每日不间断地出题,他们的文章明显精进不少,但他们到底还是府学的学子,能请这么长时间的假还是方教授看在苏源的面子上。
这做人呐,就得自觉。
心中万般不舍,也还是得笑着辞别。
方东轻拍对方肩头:“源弟曾说过,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。即便我们将要分别三两年,这期间我们都在进步,不断朝着目标努力......”
唐胤铿锵有力道:“待日后相见,我们都将是更好的自己!”
苏源表示这碗鸡汤他喝到了,喝得很饱。
“我给你们的那些书,多少对会试及殿试有帮助,闲暇时可看上一看。”
“当然亦不可全盘照搬,下次会试的出题风格定然会有所变化,须得灵活变通,墨守成规不可行。”
唐胤笑嘻嘻:“源哥儿尽管放心,我现在可是拿出当年考入乙班甲班的劲头准备会试,绝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
方东一捋衣袖:“我也是。”
三人又说了会儿话,在苏源的注目下,唐胤和方东登上马车,转身同他挥手道别。
苏源于寒风中目送马车驶远。
朱红官服被风卷起,袍角猎猎。
直到马车彻底变成一个小黑点,他才不缓不急回到马车。
矮几上摆着三个茶杯,屈指触碰杯壁,仍有余温。
那两杯茶的主人却已不在。
再抬眸,眼底一片波澜不惊,淡声吩咐:“去府衙。”
外头陈正一甩鞭子,驶往府衙。
途径苏家点心铺,苏源习惯性撩起车帘往外看。
客人络绎不绝,即便另招了三个帮工也依旧忙得团团转。
“给我来一斤蛋黄酥,要最新鲜的一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