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不出他所料,诸人神色略有松动,十分的笃定降为五分。
季先生揉了揉胀痛的额头:“那你又如何解释,为何只有吃了梅花糕的人中了巴豆?”
韩志平脑中灵光一闪,眼含期待地望向梁源,好似溺水者抱住最后一根浮木:“先生,梁弟可以为我作证,他也吃了梅花糕,不是也安然无恙?”
梁源心底暗哂,还想拉他下水,可真够厚颜无耻的,遂正色道:“确有其事,不过考核前我又拿出来看了下,发现那糕点上面很明显是桃花,并非梅花。”
原本半信半疑的众人再次疑虑加重。
一计不成,反倒引得自己嫌疑更大,韩志平恨毒了梁源,却又不能拿他如何。
他膝行着上前,握住就近那位同窗的手,眼眶泛红,哽咽道:“张兄,刘兄,王兄......都是我不好,害得你们遭此大罪,就算你们打我一顿,把我赶出私塾,我也认了。”
绝口不提他下巴豆的事。
张衡直直盯着韩志平,看他虚伪的神情,心中冷笑连连。
他才不信韩志平是无辜的。
之前韩志平就因嫉妒梁源,半强迫性地逼他应下那一纸赌约,若非梁源本身争气,早就收拾铺盖回家去了。
眼下担心自己考不好,想要清除障碍也不是没可能。
众所周知,若考核结果不佳,会被退到后边两个班。
“大家同窗一场,说什么打不打的,更别说赶出私塾了,我相信韩兄不是有意的。不过既然韩兄真心道歉,不如退回丙班从头再来,就当做惩罚了。”张衡无视韩志平剧烈收缩的瞳孔,看向季先生,“先生以为如何?”
要季先生说,韩志平这样的学生就不该继续留在私塾,害人害己。
季先生长叹息一声,捋须道:“也罢,就这样吧。不过为师要附加一个条件,半年内你如果不能升入甲班,或者表现不好,就主动离开私塾。”
季先生本身就对韩志平彻底失望了,以为这事十有八.九和韩志平有关,可他矢口否认此事,张衡等人也都不予追究,季先生又不能屈打成招,只能秉公处理了。
韩志平咽了口唾沫,尾音有点发飘,显然不太自信:“是,学生知道了。”
“还有,接下来一个月你都站在课室外听课。”季先生一挥袖,“他们的诊金还有药钱也都由你负责。”
一点银子而已,韩志平还不放在眼里,忙不迭答应了。
至于在外面听课,比起被戳穿事情真相名声尽毁,他更倾向于前者。
等季先生带着梁源、韩志平离开,几位同窗七嘴八舌出声,话语中多少带了点责怪意味。
“韩志平害得咱们这么惨,你怎么就放过他了,要我说啊,就该把他撵出私塾。”
“不仅如此,我还想喂他一包巴豆粉,让他也尝尝屁股疼的滋味。”
张衡捂着绞痛的腹部,笑容无端阴寒:“又不是只季先生一家私塾,他离开了还能去别家。让他留在这里,咱们才能慢慢折腾啊。”
其余几人打了个哆嗦,不是害怕,而是激动。
“张兄高招!”
并非他们居心险恶,而是韩志平阴毒在前。
若他老实认了,他们也至不至于如此恼恨,偏他畏畏缩缩,证据摆在眼前还死不承认。
那就别怪他们了。
……
糕点风波就这么过去了。
表面韩志平表现得毫不知情,可谁都不信他是真无辜。
哪家会在吃进肚子的东西里放巴豆,更遑论做糕点的那个人只是个拿钱干活的厨娘。
只是季先生在经过张衡等人同意后,已做秉公处理,他们也不敢公开表达不满。
不过公开的不行,私底下却可以。
于是乎,韩志平的苦难开始了。
他不是被门头上的水桶浇个透心凉,就是被墨水毁掉作业本。
最严重的一次,是在甲班那几位受害者的设计下,在蹲茅厕的时候一脚踩空,摔进了坑里,吃了一嘴的农家肥。
谁都看不起为了一场考核给同窗下黑手的人,大家十分默契地冷暴力韩志平,迎面撞上都不带说话的,顺带抛个鄙夷的眼神过去。
长此以往,韩志平的神经好像一张长弓,弓弦紧绷,处于断裂的边缘。
他开始破罐子破摔,连着四五日不来私塾上课,一来就是浑身酒气,臭味冲天。
季先生将一切看在眼里,对他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。
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是梁源在延期的月度考核中一举拿下甲班第一。
季先生拿梁源做榜样,在丙班大肆赞扬。
门外的韩志平蓦地哈哈大笑,笑声尖利刺耳,惊飞一树鸟雀。
大夫一诊脉,得了失心疯。
季先生请来韩志平的父亲,从糕点事件开始说起,再将韩志平近来的表现告知与他。
韩志平他爹早从管家口中得知韩志平让人在糕点里放巴豆的事,听完后就把这事抛到脑后,并未放心上,没想到会引起这样严重的后果。